缅甸的路西法

摘自 Vectors of Mind —— 图片见原文。

[图片：原文中的可视化内容]吉大港丘陵，Kumi 人的家园

托马斯·赫伯特·卢因上尉在 1869 年写道：

“Kumis 有一个关于创世的传统，但我无法说这是否是他们特有的，还是源自其他来源¹。内容如下：——‘上帝先造了世界、树木和爬行之物，之后他开始着手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用泥土塑造他们的身体；但每到夜里，当他的工作完成时，就会来一条大蛇，在上帝睡觉的时候，把这两具形象吞噬掉。这事发生了两三次，上帝束手无策，因为他必须整天工作，而要在少于 12 小时内完成这一对是不可能的；此外，若他不睡觉，他就一点用处也没有，’我的告知者说，‘如果他不必睡觉，就不会有死亡，人类也不会遭受疾病之苦。正是在他休息的时候，那条蛇至今仍把我们带走。总之，他实在没办法了，于是最后有一天一大早他起身，先造了一条狗，并赋予它生命，那天晚上，当他完成了那两具形象时，他让狗看守它们，当蛇来了，狗便吠叫，把它吓跑了。这就是为什么直到今天，当一个人将死之时，狗会开始嚎叫；不过我想如今上帝睡得更沉了，或者那条蛇更大胆了，因为人照样会死。’”——《吉大港丘陵及其居民》（The Hill Tracts of Chittagong and the Dwellers Therein）

吉大港丘陵位于当代缅甸与孟加拉国的边界。如同近东的耶和华一样，Kumi 人的神用泥土塑造男人和女人。最初，他创造了世界及其生物，从植物和动物开始，最终以人类为顶点。然而，一条蛇袭击了最初的人类，并将死亡引入世界。

某些方面可以用“心理统一性”（psychic unity）来解释。蛇杀死人类已有数百万年历史，因此由它们引入死亡或许合情合理。同样地，如同许多其他神话一样，第一对人类是由泥土塑造的。这样的母题被重新发明了多少次？

然而，大多数语言并非孤立语；它们属于某个语系，与同属一系的语言共享历史、词汇和语法。创世神话亦然。神话也许声称创世是“无中生有”（ex nihilo），但神话本身并非无中生有。它们是漫长神话材料传承的结果。

这些共同主题似乎并非源自近几个世纪的基督教或伊斯兰教传教活动。卢因和其他人认为 Kumis 是这片土地的原始居民，因为他们表现出与一神论“高文化”的接触最少。在创世神话中综合外来影响，却不同时采纳西方文化中其他更表层的方面，这会显得很奇怪。

或者，这个神话可以是“本土的”，但如果往足够久远的过去追溯，它与《创世纪》共享一个共同祖先²。与这一模型相关的是，卢因引用了布赖恩·霍奇森先生在 1851 年《亚洲学会期刊》（Journal of the Asiatic Society）上发表的一篇论文：“论高加索人的蒙古亲缘性”（On the Mongolian Affinities of the Caucasians）。这篇论文在数据、解释方式以及现代语言学家得出类似结论这一事实方面都颇为有趣。先对术语做几点说明。此处的 “Caucasian”（高加索人）指的是居住在高加索地区的人，而不是“白人”的代称。“Mongolian” 则指亚洲人。因此，论文主张居住在高加索地区的人最终源自亚洲族群。为此，霍奇森提醒读者，“在语源学（Glossology）中，没有哪个事实比以下更确立无疑：表示‘人’与‘我’的词根经常是等同的。”也就是说，表示“人类”或“部族成员”（自称、族内名，endonym）的词，往往与“我”具有相同的词根。（在英语中，man 通常在词源上被联系到“会思考之者”，这也是类似的观念。人类思维以具有一个自我反思的“我”为前提。）

这篇论文主要由词汇表构成，用以展示许多语言中“人”（即人类、个人）、“我”以及其他常见词（如“狗、我们、蛋”等）在术语上的相似性。他讨论了 13 个语系（按现代分类）中的 81 种语言，包括 Kumi。man 一词在 Kumi 语中为 Ku-mi，在相关的 Kami 语言中为 Ka-mi，在此基础上，他又列举了藏语、Lhopa、Murmi、Moitai、Gurung、Magar（匈牙利语）、缅语、Gyarung、Garo、Limbu、Kuki 和 Newar 中表示“人”的 mi 或 ma 变体。

霍奇森将这些语言相似性解释为证据，认为所有这些民族都出自一个族群，该族群中“我”的词是 mi 或 ma（可联想到英语中的 me/mine），而自称（族内名）就是在此基础上构造出来的。他认为这一族群很可能与斯基泰人有关。150 多年后，一篇 2013 年的论文“超保守词汇指向欧亚大陆深层语言谱系”在更深的时间尺度上大体复制了这些结果。该论文比较了欧亚大陆七大语系中重建出的 200 个词，发现表示 “I” 和 “thou” 的词在六个和七个语系中分别为同源词，而“man”在四个语系中为同源词。这被解释为证据，表明在冰河时代末期，一种语言曾在欧亚大陆传播，可能是由于冰川退缩使迁徙更为容易。（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心理—社会技术的发明推动了文化扩散。）

你可以在我之前的文章《代词的非凡有效性》中读到更多关于这篇论文以及代词相似性这一总体谜题的内容。我依然坚持其中的论点：如果内省式自我意识是近期才出现的（如同 Jaynes 所言），那么表示 “I”、“self”、“human” 或“to think” 的词在全球范围内理应是同源的。

关于《创世纪》与缅甸版本之间的相似性，我提出的主张要温和得多。如果如 2013 年论文所论证的那样，代词在达罗毗荼语和因纽特语中是同源的，或者如 1851 年论文所论证的那样，在芬兰语和台语中是同源的，那么我们也应当预期存在类似地相距遥远的神话同源现象。毕竟，相较于词汇，我们有更好的证据表明神话可以延续 1 万年，这从许多洪水神话可被关联到冰河时代结束后海平面上升这一事实中可见一斑。对于词汇而言，尚无法进行此类研究。此外，这一类比对创世神话尤其贴切，因为创世神话特别容易长久流传，并用来解释“I”的本质。因此，不要轻易断言“路西法”——这位光明（与死亡）的带来者——曾造访缅甸。

如果你还没读过，请看看在多哥发现的《创世纪》版本：

[图片：原文中的可视化内容]Kumi 舞者，2014 年原住民日，孟加拉国达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