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 中国南方与中南半岛大陆地区存在一个同源的仪式复合体，用以召回游离的灵魂（汉语“招魂”，泰-老语 su khwan / baci）。
- 中国方面的证据始于公元前3世纪楚辞《招魂》，其后见于道教医病章表；民间版本至今仍在流行。
- 泰-老 su khwan 通过白线和 paa khwan 供盘“系住”灵魂，用于治病、远行、婚礼等多种场合。
- 语言学家注意到近同音的 hún/khwan 以及相似的书写系统，指向岭南地区早期文化接触。
- 这一仪式之所以延续至今，是因为它提供心理“急救”、易于嵌入多种教义框架（道教、佛教、万物有灵信仰），并依托一个极具黏性的词根。
1 中国侧：招魂 zhāo hún#
| 层次 | 发生了什么 | 原因 |
|---|---|---|
| 战国时期（约公元前3世纪） | 楚地巫师登台（或上屋顶），挥舞衣物，向四方威胁鬼魅，然后以盛宴贿赂灵魂——这就是楚辞中的《招魂》一篇。([De Gruyter Brill][2]) | 若阳性的 魂 游离，身体便会崩溃。惊恐、昏迷或濒死状态被视为“失魂”。 |
| 中古道教 | 道士书写《请还魂魄疏》之类章表，设立坛场，启用生死簿籍、纸人纸马等。([MDPI][3]) | 目标在于医疗：将病人的名字从死籍中抹去，重新登记于生籍。 |
| 当代民间实践 | 家人站在门外或屋顶，呼唤姓名，摇晃衣服，焚香；有的还焚化纸梯，以便灵魂顺梯而下。 | 多见于噩梦之后、意外事故之后，或被烟花爆竹吓到的幼儿。 |
双魂理论：魂（阳，气，能游离）与 魄（阴，系于形体）。招魂只针对 魂，魄 从未离身。撇开精英层面的形上学不谈，民间疗愈者往往将二者视为“有时会跑出去的一股生命之气”。([MDPI][3])
2 泰‑老侧：บายศรี / su khwan / Baci#
本体论 – 每个人拥有 32 个 khwan（“灵魂成分”）。惊吓、分娩、长途旅行 → 部分 khwan 游离。
仪式组件 –
- Paa khwan：银盘、香蕉叶锥形装饰、万寿菊、棉线。
- Mor khwan（通常为还俗长者）诵念巴利语-老语公式，邀请诸天神灵护送 khwan 归来。
- 参与者共同扶持供盘，然后将白线系于手腕，以 “锁住灵魂”。随后设宴。([Wikipedia][4])
使用场景 – 疾病康复、新居入宅、远行送别与归来、婚礼、应征入伍等。可视为一种“灵魂魔术贴”。
3 hún 与 khwan 是同一个词吗？#
语音学 – 魂的上古音重构为 [m.]qʷˤən; 原始台语为 xwənA. 辅音丛与圆唇元音高度对应。Mair 与 Holm 认为二者源于汉代以前岭南地区的早期接触。借词方向尚不明朗：从汉语→台语在音对应上更顺畅，但从台语→汉语则更符合仪式的地理分布（属南方而非黄河流域）。目前尚无定论——但学界普遍认为，这一共享仪式 过于具体，不太可能是巧合。([Language Log][1])
4 这一仪式为何延续至今#
- 心理急救 – 提供一种文化上可理解的创伤诠释框架（“有一部分的我离开了”），并动员群体支持。
- 政治弹性 – 被吸纳进道教、佛教、村社神灵崇拜，甚至国家级丧葬（如唐代招魂葬）。其核心脚本简短廉价：呼唤、劝诱、系缚。
- 语言黏性 – hún/khwan 这一词根锚定了整片语义场（运气、士气、精气神），使得该词——以及相关仪式——得以跨语言传播。
常见问题#
问 1. 在什么情形下会举行招魂或 su khwan？
答： 疾病、惊吓、分娩或长途旅行被认为会使部分灵魂游离；仪式的目的在于召回之，恢复完整。
问 2. hún 与 khwan 真的是同一个词吗？
答： 语音重构（qʷˤən 对 xwənA）高度吻合，加之仪式结构几乎相同，使得借词说颇具说服力，但借入方向仍有争议。
问 3. 泰-老仪式本质上是佛教的吗？
答： 现代 su khwan 常含巴利语诵经，但其结构早于佛教，并同样容易被纳入道教或地方万物有灵的框架之中。
参考文献#
- Language Log. “Thai ‘khwan’ (‘soul’) and Old Sinitic reconstructions.” 2019. 见 [1]。
- “Summoning the Soul” (Zhao hun) in Chu ci. De Gruyter Brill. 见 [2]。
- Choo, Jessey. “Calling Back the Soul: From Apocryphal Buddhist Sutras to Onmyōdō Rituals.” Religions 14, no. 4 (2023). 见 [3]。
- Wikipedia. “Baci.” 见 [4]。